“小郎君若是不信老朽的话,自可以去看看。”
陈唱点点头,跟着老者去谷渡的床榻边悉心观察其脸色,陈唱的脚步声稍大了一些,老者急忙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轻轻解开锦被,只见谷渡浑身大汗淋漓,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陈唱大惊,心说可别遇到了蒙古大夫。老者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捋了捋胡须说道:“小郎君不必担忧,这都是正常现象,说明她体内的毒素正在迅速排出。”
陈唱这才放下心来,看到这个老者慈眉善目的,不像是在说假话,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
谷渡初始表情十分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沁出的汗水越来越少,而谷渡的表情也渐渐恢复了正常,陈唱面露喜色,低声问道:“老先生,谷渡现在的毒素是不是已经排的差不多了?”
老者伸手给谷渡把了把脉,微微点头,说道:“嗯,毒素基本排出,我再开张一张补虚的方子,十天之内,便可痊愈。”
陈唱大喜,谷渡自有人照顾,他便将老者带到了另一间屋中,说道:“老先生神乎其技,救了谷小郎君的性命,在下十分感谢。只是在下身上并无多携带钱财,不知老先生可否跟在下一起去江陵,在下必有重谢。”
老者摆摆手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朽是来救命的,可不是来求财的。”
“老先生悬壶济世、高风亮节,实在是让在下佩服!”陈唱叉手,这个老先生的医术神乎其神,但是他出现的也太过于巧合了,不由地令人心生疑问。
老者眼睛微微一眯,说道:“老朽听说小郎君的夫人也出了一些状况,不知可否能够让在下看一看?”
陈唱一愣,不过转念一想,楼清漪被绑架的事在整个后梁都闹得是沸沸扬扬,怕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这个老者知情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楼清漪这几日受人所掳,定是受到了惊吓,让老者诊治一番是最好不过的,当下便提前拜谢老者。
老者随后跟着陈唱来到了楼清漪安置的房内,同楼清漪说明了情况,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便开始诊治。最后,给楼清漪开了三方草药,交给了紫菱,嘱咐其按方抓药。
天色大亮,褚县令早早就命人准备好了早饭,众人草草吃了。
至于抓人抄家的事情,自有褚县令和袁增等人去办,陈唱也懒得操心。
谷渡全身汗水似乎已经出完,精神恢复,已能略进饮食。
一开始那老者执意要走,但陈唱恐谷渡的病况又有反复,便苦苦挽留,那老者只好勉为其难,但是他却拒绝再去见谷渡的面,只说之前是为了救人性命情非得已,现在根本不用再见面。
这个理由让陈唱感到十分的奇怪。
谷渡说道:“他不愿意来就算了,我还不想见他呢!”
陈唱又是感觉到诧异,心道:人家救了你的性命,你自当万分感谢才是,何故说出这种无情无义的话来?
本想问个究竟,可一看到谷渡那张冷着的面孔,赶紧作罢。
就这样过了五日,紫陵县诸事已经处理完毕,安道铭、卢江的家已经查抄完毕,褚县令自然是收获颇丰,但是此事他断然不敢擅专,便一一请示宇文直小国公,在得到了首肯之后方才照章办事。
到了第六日,宇文直便要离开紫陵。陈唱看到楼清漪和谷渡恢复的也差不多了,便也提出了告辞。
褚县令再三挽留,见他们均是执意要走,也不好再劝,便备了一席精致酒筵,为众人送行。谷渡仍是闭门不出,楼清漪倒也大房,容色虽仍憔悴,但俏丽一如往昔,宇文直不住地夸赞陈唱艳福不浅,却令陈唱好不尴尬。
褚县令乘着宇文直高兴,自然是又吹又捧,将宇文直捧得合不拢嘴。一来二去,酒有些吃多了。
库猛看到天色不早,便低声催促宇文直上路,宇文直点点头,同众人告辞,登上了车驾,直接向西北而去。
陈唱这边则是有诸多女眷,启程便迟了一些。为了以防万一,宇文直又命袁增调拨了一部分人马,亲自护卫陈唱等人赶赴江陵。
谷渡的身子还虚,只好同陈唱等人一起回江陵,众人在出发之时,才发现那救人的老者不见了。此人医术高超,陈唱不觉十分可惜。
倒是谷渡冷着脸说道:“走了倒好,倒是免了一番口舌。”
陈唱不其知所云,愣愣地看着他,谷渡冷声道:“去你家夫人边守着,在我这里做甚?”
陈唱稀里糊涂地被骂了个灰头土脸,只好去楼清漪的车驾上,掀开门帘见到小鱼儿一张包子脸。
“姑爷!”小鱼儿的脸上透出欣喜,这几日她独自一人出来寻自家小姐,在路上遇到了贼人,几乎被吓掉了魂儿,好在谷渡等人相救。不过,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来说,这回也是让她心有余悸,此时见到陈唱自然是十分的欣喜。
小鱼儿正要将陈唱让到上面来坐,却听到紫菱在后面冷冷地说道:“姑爷,这车厢之中已经坐了四个女子,怕是没有地方了,不如您移步到其他的车驾上吧?”
陈唱无奈地摸摸鼻子,感觉碰了一鼻子灰,紫菱毕竟是个丫鬟,这话多半是楼清漪的意思,看来她对自己还是很有成见的。
不挤在一起也罢,否则四个女人围在身边,也是尴尬不已。
陈唱无奈之下,只得去跟袁增叙谈。袁增虽然是个粗鄙武夫,但陈唱跟他还颇有共同语言,两人叙谈良久,彼此之间感觉很好。
车驾走走停停,到了江陵已经近落日时分,陈唱便道:“袁军主,天色已晚,请军主随在下进城稍事歇息一夜,家中准备了薄酒,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袁增笑道:“陈小郎君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还有军务在身,便在外多做停留。我们来时便自备了干粮,既然小郎君等人平安无事,小国公交待给在下的任务便也完成了,就此告辞了!”
陈唱原本好好谢谢这位性子直爽的将领,没想到他一刻也不肯停留,只好说道:“那真是太过可惜了。我与袁军主一见如故,实在是不忍分手。如果将来军主再来江陵,一定要通知我,容我做个东道才是!”
“一定,一定!”
双方言语一番,便拱手作别,扳鞍上马,各自分别。
陈唱策马来到了车队前,恰好见到谷渡伸着头向外眺望,便道:“谷郎君,怎么了?咱们现在平安地回到了江陵,你该高兴才是,怎么怏怏不乐的样子?”
这一路上,他见谷渡话语不多,精神不振,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心里似乎有什么心事。
谷渡轻轻摇头:“此番救人,没想到最后却着了别人的道儿,我……很没用。”
陈唱讶然道:“这话怎么说?若非是你,我早就被吕管事李代桃僵所骗,哪里还能将清漪救出,又如何能够将安道铭、吕管事等歹人绳之以法?不对,此二人不能算是绳之以法,最多就是被杀人灭口。这次谷郎君出力甚多,简直就是功德无量,怎么能说没用?”
谷渡没精打彩地道:“就是没用,我做的这些事,掺杂了太多的个人感情。我早就该猜到了吕管事的密宅。当时我再忍耐一下,自然可以轻松地查到楼清漪的关押之处,也就不会让吕管事再从密道中逃窜了。
这件事虽然没有细说,但是没有比她更加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了,现在想起起来着实十分后悔。
“我反复思量,我只是为你提供了一些必要的信息而已,其实即便没有我告诉你那些,就凭着你的本事,也一样能够查到吕管事等人的落脚之处。这么说吧,你虽是一介书生,但这里的官兵要听你的吩咐,便是那藏在暗中的候官们也能为你所用,还有那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昏官县令,不都是任你摆布的嘛!对了,还有那小国公,也是对你赞赏有加。比较起来,我就差得太远了,空负一身蛮力,自负一身武功和一副灵光的脑袋,可到了最后,还不是给你们惹了一大堆的麻烦……”
她蹭了一下鼻子,讪讪地道:“要不是那老头及时赶到,我这条小命恐怕就交待在紫陵县了。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就是个吃软饭的家伙,最多也就是有点文采,但是说运筹帷幄什么的,肯定是不沾边了。但……但……我总觉得跟你比起来,我……我真是没用……”
陈唱听了哭笑不得,心道:“怎么?她觉得让我这个吃软饭的家伙比了下去,所以怏怏不快?这话从哪儿说的,怎么我每次听她夸我,最后都像是在贬我。”
他看了一眼谷渡,认真地道:“谷郎君,切不可妄自菲薄。如果不是你,我敢说,最起码我们要迟好几天才能救出我家夫人。你看,她现在也就是给我脸色看而已。若是真的迟了几天,我可就惨了!”
谷渡一诧:“何意?”
“若是再迟几天,我这脸上怕是要挨上几个大耳光了,肿的犹如猪头一般了。”
谷渡听罢,俏脸之上顿时浮现出笑容。
陈唱收起了嬉笑之意,正色道:“你的所做作为异常难得。这一场事端,有人为了名、有人为了利、有人为了权,唯独你,谷郎君,唯独你才是不折不扣、一心一意地为了救人,说起来,在你面前,我们都该感到惭愧才是。”
谷渡好奇地扭过头来问道:“唔,怎么说?”
陈唱道:“小国公调集人马、指挥若定,我不否认他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可是他的动机其实并不纯正,出发点未必就是为了救人。他是大周的小国公,这后梁唯大周马首是瞻,后梁的子民自然也算是大周的子民了。我听你说,此人还和你起了意气之争,他想证明自己的高明,便跟你有了赌约。救人之后,虽然并无炫耀之举,但众人谁不念国公的好?此人看着年纪虽小,但心机却是有的。
比起他来,那位袁军主倒是少了许多心机,不过此人在军中也是不得志,在卢府之时,遇到了军中的对头,他便想着借机将对头拉下马来,他之所以肯配合我们,多半是为了在小国公面前表现,从而获得小国公的青睐,但此举也无可厚非,怕是我身处其位,也是如此行事。
还有那褚县令,我们初到紫陵县时,他表面上配合的很,但总是出工不出力,什么事都是我们推一推动一动,他其实只是为了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而已,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受诗礼教化者必为正人君子、享朝廷俸禄者必一心为公。还有一点,与袁军主也是极为相似,就是趁机可以搬倒他的政敌安道铭,从此以后,他才是紫陵县名副其实的县尊大人。
你看,这家伙的算盘打得精明的很,这次的案子虽然是在紫陵县发生的,但他也算是立了一大功,朝廷自然会念着他的好,考评簿上多了这么一条功绩,捱到年头够了,也是必然要升官的,这是一个很厉害的投机者。
秦掌柜的为了救自己的妹子,同时排除教中的异己,也不能说是动机纯正。若不是我派江陵的候官们救下了他的妹子,他未必肯帮我们。
说到底,真正事不关己,却不计利害、不计一己安危的大义之士,只有你谷郎君一人罢了。为了救人,又替我挡了一箭,这份恩情,便是让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啊。若不是因你受了伤,肯定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等豪侠风范,真是令我等汗颜。”
被陈唱这么一夸,谷渡的嫩脸羞红起来,好象涂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煞是好看,她忸怩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你呢?”
陈唱苦笑了一下:“我么,我自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