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渡所中的毒,那个老医工又是把脉,又是冥思苦想的,可就是不敢提笔开方。
“小郎君,恕老朽无能啊,老朽有生之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毒物。您看,这位小郎君只是被弩箭射中了肩膀,并未伤到筋骨,老朽原以为是他中的毒是十分霸道的,甚至是可以见血封喉,但……”
陈唱见老医工吞吞吐吐的,不禁恼火起来,人命关天了,竟然还这么说话,他冷声道:“他的情况到底如何,你就直说吧!”
老医工垂下头,怯懦道:“恕老朽直言,老朽根本就无法解他身上的毒!”
“你!”陈唱气愤不已。
老医工被吓得心惊胆战,连连后退,最后竟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躺在床榻上的谷渡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哼。
陈唱赶紧俯身去看,只见她睫毛微微颤抖,两片嘴唇张合,似乎是要说什么。
此时,陈唱也顾不上男女有别,将耳朵贴到了谷渡的嘴边,仔细听她说话。
谷渡的气息微弱,说话声也是丝丝缕缕地传入了陈唱的耳朵里。
“莫要……怪他,此毒……断非一般人……一般人可解,你且去……将医工……唤来,我自与他说!”
陈唱不敢怠慢,立即将惊慌失措的老医工唤了过来,两人一起趴在床榻前。
谷渡随后说了一连串的草药名称,其中有陈唱知道的,但更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不过这难不倒老医工。
老医工紧缩双眉,若有所思,待谷渡说完,他忽然颤抖着声音问道:“敢问小郎君,此方真的可以解你身上的毒?”
连续说了几句话的谷渡,看上去十分的虚弱,脸色惨白的怕人,她张张嘴,声音越来越小,到了最后竟然是几不可闻。
老医工本来耳朵就有些背,后面的根本就没有听清。
陈唱不通医理,问道:“怎么,她说的方子不管用吗?”
老医工的眉头都拧成一团了,说道:“老朽行医数十载,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方子,这……这……有些简直是虎狼之药啊,老朽不敢……”
陈唱顿悟,谷渡给自己的开的解药已经超出了老医工的认知。他看了看几近昏迷的谷渡,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个谷渡身上很神秘,听她方才说话的时候,神志还算清楚,断不会胡乱说一气。
想到此处,陈唱便对老医工道:“既然她都说了,你就照方开药!”
老医工为难地道:“小郎君,这……这……”
“好了,听我的,赶紧去,时间耽搁不得!”陈唱也有一种赌博的感觉,不过现在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老医工颤颤巍巍地起身,刚转身要走,又被陈唱叫住了。
“方才她说的各味草药你可曾记得?”
老医工一愣,随即道:“老朽记得,这是老朽的本行。”
陈唱点点头:“去吧!”
好在这些草药并非奇珍异草,在半个时辰后,老医工返回来,还带了一名药童,当即就在县衙的后宅之中煎药。
陈唱正在楼清漪的床榻前小声与她说着话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臭味。
便是不愿意打扰他们夫妻二人、要在门口守着的王嬛此时也不得不走进了屋子,开始将窗户关上。
紫菱也捂着鼻子赶紧跑了进来。
陈唱疑惑道:“外面是在干什么?”
王嬛瞪他一眼,说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给那人煎药!”
她早就看出了谷渡的女子身份,自然会认为和陈唱有瓜葛,在妻子被掳走的情况下还在外面沾花惹草,陈唱这种男人无疑在王嬛的心目当中又降低了一个档次。
陈唱狐疑地探头看向外面。
王嬛道:“想看就去看吧,又没有人拦着你!”
陈唱尴尬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王嬛来到了楼清漪的面前,两人情同姐妹,有很多话甚至不用说出来。
方才楼清漪便听到了她们二人的谈话,她微微一笑说道:“他过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
吕管事为人狡诈多端,借用卢江的名义将她掳走,为此设置了不少的障碍,让陈唱等人无从查起。后来又假意让卢江带人出城,中间巧妙地偷梁换柱。如果不是谷渡寻到了吕管事的秘密巢穴,如果不是谷渡在关键时刻发现她被人从密道带了出去,她根本就不可能逃离魔窟。
谷渡是她楼清漪正儿八经的救命恩人!
至于陈唱,虽然是她的夫君,那只是名义上的。
楼清漪并不介意陈唱跟其他的女子有瓜葛。她是个开明的人,自己并未对陈唱付出任何的感情,何必强求陈唱对自己是真心的呢?
“你放心,你平安的消息,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你阿娘了!”
“谢了!阿娘、阿爷和弟弟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楼清漪说道,她的眼角带着泪花。
她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个世界上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阿娘和弟弟以及阿爷,她们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年幼,一个垂垂老矣,她们都是她最亲的亲人。
王嬛说:“这次陈唱也做了不少事情,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一路上都是他在想方设法的寻找你的线索……”
楼清漪莞尔一笑,这些对她而言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王嬛道:“如果你的身体没事的话,我明天就带你回江陵,你看如何?”
楼清漪道:“嗯,我的身体并无大碍。”
紫菱担心地道:“小姐,您的身体?”
“无妨!”楼清漪淡淡一笑。
王嬛道:“你真的可以?”
楼清漪点点头,她现在归心似箭,一心就想着回到江陵,见自己的母亲、弟弟。
王嬛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准备车驾。”她出了门,将韦传正叫了过来吩咐了一番。
韦传正诧异道:“明日就回江陵?”
“嗯,楼姑娘归心似箭。”
“可马良等人的伤势?”韦传正担心马良等人,虽然他们三人身强力壮,但这次受伤都不太轻,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难以达到行动自如的程度。
“你安排几个人在此保护照顾他们即可,我也会同褚县令交待,吃穿用度、药材医工都少不了。”
韦传正点点头:“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安排。”
王嬛转身回到了屋子里,楼清漪和紫菱正在说着悄悄话,紫菱自打见到楼清漪之后眼泪就没断过,主仆二人似乎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王嬛不忍打断他们,便转身出了屋子,循着那股难闻的气味到了厨房之中。
陈唱和老医工好像在争论着什么。
王嬛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
陈唱捂着鼻子道:“我说你真的不会记错吧?这到底是什么药,闻着都能把人熏死,更别说吃下去了。”
老医工闻惯了草药味,稍微好一些,但也偶尔会被熏得皱眉,他已经跟陈唱争论了一会儿,只是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小郎君,老朽虽然不才,但做这行也有几十年了,这些草药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定然是不会错的。”
如果说开不出方子、不能解毒,那是他学艺不精,但若是质疑他连草药都不认识,那就太看不起人了。不过,他也理解陈唱,说实话,这方子他也不理解。
一旁的药童实在被熏得受不了,苦着脸对老医工说道:“师父,这药还得煎到何时啊?”
老医工眼睛一瞪、胡子一撅:“你这童儿,这点儿苦就受不了了?看火候,还得一炷香的工夫!”
药童听了都快要哭了。
陈唱道:“这还是给人喝的吗?”
老医工无奈地道:“老朽用这条老命保证,药不曾抓错一味,这煎煮之法也没错,一切都是照着那位小郎君所说。”
“好吧,好吧!”陈唱道。
他刚好转身出门,刚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王嬛。
王嬛直接告诉他明日返回江陵的事,陈唱表示赞成,毕竟家里的人不知道急成了什么样子,只要楼清漪到了家,才能让家人放下心来。随后,他询问了马良等人的伤势,王嬛告诉他并无大碍。
陈唱正要前去探望之时,宇文直差人来请他和王嬛去前面大堂叙话。
大堂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最咋呼的便是袁增,如不是宇文直在场,这家伙怕是要在大堂上当众抠脚丫子了。
褚县令紧紧挨着宇文直,他有些看不惯袁增这些莽汉。
陈唱和王嬛同宇文直见过了礼。
宇文直对二人说道:“卢江府中的人都被阖府拘押,两处宅子也都贴了封条,此案案情重大,后续的案子将继续由褚县令审理,本国公就不过多的参与了。不知二位下一步作何打算?”
陈唱将明日即将返回江陵的事说了。
宇文直边说自己也正好要回江陵,可以一同赶路。
陈唱觉得这位小国公性子温和,倒也十分的好相处,路上正好可以联络一下感情。
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一番交谈下来,陈唱给宇文直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宇文直道:“陈郎君,难道不想去我大周的都城看看天子脚下的风景吗?”
陈唱笑道:“草民自然想去长安目睹都城的风采,但内子受了惊吓,需要调养一段时日。待她身体痊愈了,此事才可计议。”
他当然想去大周了,那里才能准确地跟上时代发展的潮流。
宇文直高兴地道:“好,届时你去了长安,我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褚县令不禁侧目,不知这小国公为何对陈唱如此这般?
陈唱知道,这次紫陵之行倒是没有白来,不仅仅是解救了楼清漪,还结交了宇文直这位小国公,将来还能通过宇文直认识他的亲哥哥宇文邕,这简直是要一步登天的节奏。
随后,宇文直又问起了谷渡的解毒之事,陈唱简单地说了。
宇文直奇道:“自己给自己开药方,倒是有趣。”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那老医工匆匆地跑来。
看到他神情紧张,陈唱也跟着紧张起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草药剪好了,但老医工胆子小,不敢擅自决定给谷渡用药,特来请示陈唱。
陈唱和王嬛这边向宇文直告罪到了内宅。
老医工道:“小郎君,不是老朽怕死,实在是此时事关那位小郎君的性命,老朽不敢擅自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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