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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上一章的末尾做个小修正——不是“每月领2万两金”,而是“每年领2万两金”,望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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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所见所闻,以及自身的实际经验,青登领悟了一个道理——党争实乃政治的头等祸事!
一旦闹起党争,多么庞大的组织、多么强大的集团,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大量的精力、众多的资源,被投入进无止境的内斗中。
“党争误国”的最显著、最惨痛的例子,莫过于中国的南明时期。
偌大的王朝,就因为兄弟阋墙、反反复复地党争,以致山河破碎,国已不国。
近年来的幕府,就颇有南明气象。
由德川家茂、天璋院领导的“南纪派”,以及由一桥庆喜、松平春岳领导的“一桥派”,斗得乌烟瘴气,争得昏天黑地。
双方的斗争,几近到了党争的最高形态——为了反对而反对。
只要是“南纪派”所提出的主张,不论是对是错,“一桥派”一律反对。
反之亦然——但凡是“一桥派”所提出的主张,不管是正确还是错误,“南纪派”的态度都只有一个:不行!
幕府的行政效率本就因冗官冗员而拖沓得出奇。
而现在,就因为“南纪派”与“一桥派”的愈发激烈的党争,以致行政效率越来越糟糕。
原本用3天就能搞定的事情,前后耗费了足足一个多月,甚至更多的时间,才堪堪把事情办妥。
一桥庆喜是“御三卿”之一的一桥家的现任家督,其父是资望深重的水户藩前藩主德川齐昭,其本人还素有贤名。
不论是家世门第,还是自身的威望,一桥庆喜都称得上是当世顶尖。
此外,他还有着松平春岳、岛津久光等一众雄藩大名的鼎力支持。
有着这么多的正面buff的加持,“一桥派”的政治能量丝毫不杵“南纪派”。
想必任谁都会这么觉得吧——两派的斗争将会持续相当漫长的时间。
然而……事实证明:人类历史果然是充满了不可预测性!
在德川家茂病倒的紧急时刻,一桥庆喜临危受命,代表幕府去与朝廷谈判。
可结果呢?竟因一时的情绪失控、气血上头而口不择言!
胡乱许下“5月10日,开始攘夷”的政治承诺,害幕府陷入极不利的境地!
闯了这么大的祸,非但没有想着设法补救,反躲入二条城,不与任何人见面。
待入夜后,未跟包括松平春岳在内的任何人打声招呼,就这么独自偷溜回江户。
如此无脑、无节操、无担当的行径,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不夸张的说,一桥庆喜的这波骚操作,直接引起了巨大的“政治风波”!
幕府的政治格局为之骤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一桥庆喜的身败名裂,以及“一桥派”的式微。
在此之前,为了抬高一桥庆喜的名望,“一桥派”的列位成员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替其做宣传。
什么“文武双全的贤人”,什么“再造幕府之人,非他莫属”……就差将他捧为“尧舜再世”了。
有句谚语是这么说的:不要随便生气,因为一旦生气,你就会使出自己的真本事,然后人们就会发现你的真本事很烂。
将这句谚语套用到一桥庆喜的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此前,在“一桥派”的宣传攻势下,许多人……甚至包括青登在内,都认为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的一桥庆喜,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本事的。
然而……一桥庆喜面对危难时的实际表现,与其风评形成了极强烈的反差。
“一桥派”所力捧的贤人……就这?
这就是“一桥派”的领袖吗?
这样的货色,真的有办法拯救幕府吗?
世人纷纷回过味来——一桥庆喜似乎并不如其表面上所看起来的那么伟岸。
一夕间,一桥庆喜声望大跌,沦为了世人的笑柄。
连带着“一桥派”也成了被群嘲的对象。
很显然,声名狼藉的“一桥派”已无资格再与“南纪派”对抗。
一桥庆喜自知惹了大祸,他在偷跑回江户后,就自觉地主动辞去“将军后见职”的职务,躲进了宅中,当起了寓公,给了自己一个体面。
身为“一桥派”的核心人物的一桥庆喜已经“投降”了,仅仅只是一个“二把手”的松平春岳,自然是没有理由再硬挺下去。
他也交出了“政事总裁”的职务,返回了自己的藩国(越前福井藩)。
就这样,“一桥派”的2位领袖先后卸任、退场。
仅仅只是因为一桥庆喜的的一句口嗨,“一桥派”彻底失势,已然是名存实亡。
历时多年的“南纪派”与“一桥派”的激烈党争,就此降下帷幕,落了个滑稽且荒诞的结果。
权力是不会出现真空的,总会有别的人或势力来填补权力的空缺。
“一桥派”失势了,“南纪派”自然就得势了。
相较于彷徨无措的一桥庆喜,青登前些日的屏退英舰的壮举,可谓是雷厉风行,充满了男子气概!
它不仅解了江户之围,也使幕府总算是可以给朝廷一个交代了。
不管怎么说,是幕府提出了“5月10日,开始攘夷”的号召。
从现状来看,这份号召歪打正着。
幕府并没有被“攘夷”所累。
反倒是长州掉进了坑里。
只不过……始终改变不了“幕府出尔反尔”的事实。
值此紧要时刻,青登出手了。
驱离了江户湾上的英国舰队——这也算是攘夷了嘛!
虽然不是朝廷所想要的那种攘夷,但总归是做出了一点儿实际行动。
就实际权能和地位而言,青登乃“南纪派”的三把手——前二位分别是德川家茂和天璋院。
三把手立下了如此大功,连带着整个“南纪派”的威望都水涨船高了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少了“一桥派”的掣肘,德川家茂总算是可以集中力量和资源,以建设其心目中的幕府了!
他首先做的事情,便是给新选组拨款。
此前,新选组初建时,德川家茂之所以只交付这么点军费(3000两金),便是因为“一桥派”处处阻挠。
一会儿说国库空虚,一会儿说这里要用钱,那里要还钱……总之就是跟德川家茂对着干!
现在,这些苍蝇般的吵嚷声响,全都不见了。
德川家茂大笔一挥,直接批下“每年向新选组拨付2万两金的军费,春季交付四分之一,夏季交付四分之一,冬季交付剩余的二分之一,分三期缴清”的御令。
在“一桥派”势微、“南纪派”势大、立下“拯救江户”之大功的青登正如日中天的刻下,根本就没有哪个人或哪个势力,敢不长眼地对德川家茂的这条御令说半个“不”字。
2万两金——在常人眼里,这是一组令人头晕目眩的天文数字。
在江户时代,一般来讲,1两金能够买1石米,1万石的领地……也就是1万石米能够养250个脱产士兵。
新选组现在有3000士兵。
换算下来——若要养活新选组的3000士兵,需要至少12万石米,也就是12万两金。
每年2万两金的军费给付……对于目前的新选组而言,实在是杯水车薪。
不过,这倒也聊胜于无了。
有钱拿,也好过没钱拿了。
对于幕府当前的财政状况,青登还是有数的。
能够每年挤出2万两金来支援新选组,已属不易。
紧接着,德川家茂又大笔一挥,给讲武所和蕃书调所拨付了大笔费用。
后者是专门研究西洋学问的教育机构。
至于前者——打从好几年前起,讲武所就在尝试着训练并组建全面西化的新军。
德川家茂给这两个机构拨款的用意,一目了然。
再然后,他召见了法国驻日公使罗什,共商“幕法合作”的可能性。
青登和胜麟太郎都有参加这场别开生面的两国会谈。
从明面上看,法兰西拥有着欧洲第一的陆军。
自“黑船事件”以来,幕府的头号敌人从来都不是西方诸国,而是眼见局势有异,便蠢蠢欲动的朝廷与西国诸藩。
因此,相比起强大的海军,幕府现在更想要强大的陆军。
这般一来,幕府肯定是更加青睐长于陆军的法国。
幕府的主张很简单——法国向幕府提供先进武器,并且协助幕府建立新军。
法兰西国作为贪婪且无耻的西方列强之一,自然是没安什么好心。
其目的很简单——幕府当法兰西的狗。
双方的利益诉求,在某些方面上是一致的。
法国人想让幕府当他们的狗狗,可要让狗狗变得好使一些,总得让这条狗狗变得强壮一点。
经过数日的反复扯皮,双方虽未达成具体的合作协议,但也算是谈成了一些实质性的东西。
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
该度过的假期,也度过得差不多了。
江户方面的新兵们都已完成开拔的准备,随时可以出动。
于是,养足精神的青登,旋即下达命令——
6月24日,返回京都!
……
……
文久三年(1863),6月23日,夜——
江户,小石川小日向柳町,试卫馆——
明日一早,青登和土方岁三就会统领新选组的全体新兵,踏上归京的路途。
今夜是他们待在江户的最后一夜。
出于此故,试卫馆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
五味俱全,而且还附有冰凉的酒水。
青登、土方岁三、近藤周助、冲田光、冲田林太郎(冲田光的老公)、阿笔(近藤周助的老婆)、阿常(近藤勇的老婆),以及青登的老仆九兵卫,齐聚在试卫馆的厅堂,安静地吃着晚饭。
青登等人上洛后,九兵卫就顶替了井上源三郎的位置,成了试卫馆现任的“大管家”,全权负责试卫馆的扫地、洗衣等一切杂务。
九兵卫本就是橘家的老仆人,为橘家服务了。
因此,他对于这些琐碎的家务事,可谓是得心应手。
值得一提的是,青登等人今夜所吃的这顿饭,不同寻常。
在此吃饭的人,明明只有8位。
可是摆于此处的饭菜,却不止8份。
就在青登等人的身周,摆有许多张餐案,每张餐案上都放有丰盛的菜肴。
仔细数来,不多不少,正好8份饭菜。
这8份饭菜孤零零地向外冒着热气。
它们的周边,没有坐着任何人……
明明没有这么多人,却摆了这么多份饭菜……乍一看,这样的场面甚是惊悚。
可实际上,这是日本的一种很庄重的习俗——阴膳。
所谓的“阴膳”,便是指三餐为旅行或出征而不在家的人供膳,祈祷其人在异地也能温饱平安。
这8份饭菜,分别代表了目前不在试卫馆的那8人——近藤勇、山南敬助、冲田总司、永仓新八、斋藤一、井上源三郎、藤堂平助、原田左之助。
事实上,并不只有今夜是这般。
青登等人上洛后,留守试卫馆的诸位都会无比隆重地在每一日、每一顿,为他们准备阴膳。
在青登和土方岁三归来之前,近藤周助他们所要准备的阴膳,可不止8份,而是足足10份——因为还要摆上青登和土方岁三的那一份。
一日三餐,顿顿都要准备这么多无人去吃的饭菜……这将会造成多么大的浪费,可想而知。
青登是在回到江户之后,才知道近藤周助他们一直在通过“阴膳”的方式来为他们祈福。
他本以为这是近藤周助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