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良絮絮说下去,任宁才明白他的意思。
封建时代,包括皇帝在内的统治阶级都是大地主。
而文武百官,留给儿孙后代的最大资产几乎都是田地。
拿这些人开刀,会动摇整个统治阶级,无异于引颈自刎。
“钱尚书所言极是,本王也清楚其中的厉害。”
任宁并没有生气,而是早有所料。
他点头微笑,“所以先要选择几个郡县进行小范围的试点。”
这样一来,不容易引起大规模的压力和反对。
若是出现什么过错,也好及时纠正。
钱良张了张嘴,但看着前面主子坚毅的面容,知道他的心思已决,只好换了个话题。
“殿下恕罪,老臣斗胆敢问殿下准备在哪个郡进行试点?”
说完,正厅里的一众官员情不自禁抬起头,朝着左墙上悬挂的云垂大地图望去。
“广信郡……”
任宁轻轻吐出一个地名,没待钱良等人松了口气,他继续说下去。
“还有涞谷郡、云中郡、华阳郡以及河内郡。”
任宁每说一个郡名,一群人的目光就情自不禁在大地图上移了下。
广信在南、涞谷在西;云中地处西南、华阳占据东部沿海,最后的河内则在中间,为帝国交通枢纽。
等任宁说完,钱良等人几乎也将整张地图给扫了一遍。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老臣愚钝,敢问殿下为何选择这些郡为税改试点?”
任宁微微一笑。
“原因无它,因为这些郡的土地,几乎都被本王买下来了。”
嗡~
一群臣工面面相觑,个个都有些难以置信。
钱良更是忍不住抬头朝地图上的广信郡望去。
任宁曾将家安置在那里,在广信郡有着深厚的根基人脉还可以理解。
至于其他地方,他们手上又没有锦麟卫这样的系统,根本无从得知。
特别是华阳郡,那可是上等郡。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谁,想把华阳郡的土地据为己有几乎不可能。
除非是率军征战,灭掉当地的大部分地主以及他们背后在星纪城的主子……
刚想到这,钱良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华阳郡不正在打仗吗?
而且是整个朝廷都支持的仗,地方上更是没人有异议。
只是不知任宁什么时候偷偷把里面的土地给买了下来。
“殿下,”钱良甩了甩昏呼呼的脑袋瓜,目光落在地图中央,“不知河内郡……”
那里可没打仗,而且地主们也不会轻易出手卖掉自己的田地。
咳。
任宁还没开口,旁边的刑部代尚书宣左就轻轻咳了一声。
对于河内郡,身为刑部左待郎,他实在清楚不过。
毕竟他的上司,也就是前任刑部尚书蔡律就是因此下台的。
当时的蔡律为了奉迎刚上台的太子,以搜盗捕贼为名,封禁了大半个河内郡的道路。
结果搞得商路堵塞、民怨沸腾,甚至气得长兴帝大发雷霆,当场让陈修梅去太庙为祖先跪经。
而蔡律之所以要封禁河内郡,正是因为那里是齐王陈修竹的封地。
可以说陈修竹是河内郡最大的地主。
如今无论是陈修梅还是陈修竹都成了阶下囚,封出去的土地自然回到了皇帝手中。
其他人也很快想明白了这点,纷纷了然。
既然是任宁自己的田地,他想拿出来试点,无论成功与否,都无伤大雅。
然而钱良想得更深,顿时精神大振。
“殿下,老臣以为此次田税试点完全可以推行,甚至未来大有可为。”
只要这些郡试点成功,当地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周边郡县的百姓也会看在眼中。
届时再推行改革,就算地主反对或者暗中使诈。
但只要底层百姓支持,整个帝国就乱不起来。
任宁笑,“地主员外人数不多,若是规规矩矩缴纳该缴的税,本王自然不会说什么……”
但要是他们不仅想办法避税还想暗地里闹事,那就是整个帝国的敌人。
他手里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大不了斩杀一批,杀鸡儆猴。
“殿下英明。”钱良等人喜不自禁。
特别是钱良和关邑,他们一个管国库一个管军事,空有大志但手里没银子什么做作不了。
如今见任宁努力想办法改善,他们自然要全力支持。
只不过改革事大,任宁只是给出方向,具体计划还要钱良等人细细谋划,一时半会无法拍案,就此按下。
众人又细说了几句,这才滑过。
“各位,现在还有什么事?”任宁又问。
说完,他不禁暗地里摇了摇头。
如果是在金殿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样的话自然会有御前太监出来嚷嚷。
但他如今在家办公,也只能自己开口询问了。
正厅里并非只有钱良几人,还有些各部的副手。
这时,一个陌生的官员从后面站了出来。
“殿下,臣刑部司门侍郎池中玉有事启奏。”
任宁下意识扫了这人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金手指下,这人头顶上一片灿红,不过数值不高,只有25。
红色意味着敌对,但看这数值,可以说毫无危险。
池玉中?
任宁又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司门侍郎大约是古代版的检查官或书记官,官职可大可小,从从三品到正六品都有。
但既然能进自家正厅,应该是刑部的红人。
“池大人年纪与本王相仿,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我们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
池中玉微微垂下眼帘。
“回殿下,长兴二十九年,微臣侥幸高中。当时的殿下押送南奉王等一干罪人回京受审,微臣有幸在朱雀大街上见过殿下一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任宁脑袋轰隆一响。
“原来是当年的状元郎,怪不得本王说你的名字有些耳熟。”
池中玉心底无喜无悲,眼里的哀怨却是有增无减。
只不过他一直低垂着头,却是没人看见。
当年池中玉高中状元,一时在京城风头无两,无数豪门贵族朝他递出了橄榄枝,甚至还有意招他当上门女婿。
只是没想到任宁一干人押囚回京,瞬间夺去了这一切。
当时的京城,所有人的目光和心思都从状元郎身上移了开去,集体落在了那支威武雄壮的献囚队伍上。
失了焦点池中玉只好自己找出路。
到底是状元,他轻易就攀附上了孙冶,也就是那个被任宁一刀磕掉两颗门牙的孙三剑神。
当任宁一干人押囚进京时,他们就坐在酒楼上,鄙弃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攀上了承恩伯府这根高枝,池中玉原本以为自己会飞黄腾达,从此一步登天。
结果好景不长。
太子转眼被废,孙家更是一落千丈,不仅丢了门楣甚至全家都进了天牢。
幸好他及时脱身,这才侥幸得以保存。
但很快池中玉凭着状元身份和一张巧嘴,又挤进了刑部。
如今虽然官位还不高,但已经深得刑部代尚书宣左的喜欢,甚至还被带进了宁王殿正厅,可以说未来可期。
只是在这里,他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任宁准备拿举子还有地主开刀的消息。
码码披。
池中玉心中不免有些怨气。
老子寒窗十年苦读诗书,不正是为了光耀门楣、高官厚碌以及后代子孙免交赋税吗?
结果连这也要砍?
那学子们还读什么书!
真是不知所谓。
恍惚中,他听见任宁淡淡的声音。
“不知池大状元有何事要奏?”
池中玉赶紧回神,脸上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状。
“回殿下,看着殿下精神百倍容光涣发,微臣不由想起读书时曾看到的一句话,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
哦?
任宁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池中玉微笑着挺直了腰杆,尽显青年才俊的风雅。
“醒掌天下权,醉臣美人膝。”
“俗说话晋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今殿下已经坐拥整个天下,微臣愚钝,私以为殿下该广开后宫,为皇族万年开枝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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