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洁,夜色如水,庭院深处的楼阁掩映于随风婆娑的花树之间,雕花的木质门窗半开半掩间,透出荧荧燃烧的一线烛火。
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不远处飘飘渺渺地飘散开来,和夜花幽香裹挟在一起,弥漫庭院的各个角落,和贴地的草根间的虫鸣声相互应和,婉转动听,令人心神俱醉。
有了王大小姐共同患过难的战友这层身份,陈唱和水灵儿在驸马府中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当然了,驸马王拚和公主萧妙樱身份尊贵,这接待的重任便落在了大管家王攀的肩上。
王攀虽是王家的大管家,但也只有三十余岁,高鼻阔目,脸颊如同刀削一般棱角分明。
陈唱见了啧啧称奇,驸马府中的一个管家的颜值便足以碾压后世那些流量明星了。
杨家渡和坞堡的时候,陈唱便猜测王嬛的身份不一般,只是未曾想到她竟是皇帝的亲外甥女,以王嬛的善良天性,将水灵儿安置在此处是最为放心不过了。
也只有安顿好了水灵儿,他才可以从容去处理娄家的事情。
王攀微笑着问道:“陈郎君,水姑娘,这地方你们还满意?”
驸马府的宅院非常大,大到后世那些土豪们完全无法想象。
江陵战火之后,当今皇上萧詧荣登大宝,对支持他的那些勋贵自然要有所回报,于公于私,妹妹和妹夫的府邸也必须安排好。
陈唱只觉得这宅子端方雅正,亭台楼阁和园林小榭掩于青松翠竹之中,颇有魏晋隐逸之风。
他们所住的这个小院就有三重圆形拱门,愈发显得庭院深深。
站在镂空雕花月牙窗前,推开是月牙,关上是满月。
窗外是绿意,窗前有圆形、六角、海棠、葫芦形团扇,或斜卧或置于扇架上,扇面薄如蝉翼,上有花鸟、山水刺绣,当真是美轮美奂。
到了驸马府,陈唱才知道什么是豪门大户,这里一绶一带、一樽一屏、一蔬一饭,都在传承文化之钵,浸润国族风貌。
他不禁为之赞叹。
“满意,满意,相当的满意!有劳王管家了!”
陈唱连连点头,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由府中的郎中专门诊治过了,伤口处也换了药,周身上下换了一身白袍,头戴儒巾,粉面不须傅粉,朱唇何必涂朱,更显得丰神隽美,态度风流。
就连陈唱自己照了铜镜之后也越发觉得原主的确生了一副好皮囊。
水灵儿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双眸炯炯似寒晶,十指纤纤若春笋,极其认真地给他整理衣衫,宛若一个即将送丈夫出门的贤惠妻子。
她也换下了原来那身华贵的衣衫,穿了一身翠绿色长裙,外套短襦,梳着高髻,上斜插一支碧玉摇,一张俏脸红润娇嫩。
和陈唱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小姐如今出门在外,但是公主和老爷都特意吩咐过了,两位如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小的提出来!”
陈唱和水灵儿的衣衫,都是王攀亲自挑选并送过来的。
宰相门前七品官,但这句话却不适用于眼前这位驸马府的大管家,王攀在陈唱面前态度恭谨,没有丝毫的架子,令人如沐春风。
王攀又闲谈了片刻便告辞而去,房间内只剩下陈唱和水灵儿两人。
周义海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养伤,颜修和颜千石祖孙两人并未住在府中,应颜修老爷子的要求,王大小姐将他们安顿在了驸马府的一处别院之中。
马良倒是将陈唱和水灵儿的消息告知了颜家祖孙,两人明日便会过来到访。
在驸马府中终于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了,加上晚上的时候马良陪着两人喝了一些酒,送走王攀之后,回到房中,陈唱便感觉到有些醉意上涌。
其实,这个时期的酒度数根本不高,但是陈唱如今的这副身体并未完全地恢复,加之这几日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历经了生死,身子早就乏了,这一饮酒倦意就上来了,回来之后便是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水灵儿细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搬了个藤编墩,款款坐在榻前,托着香腮静静地看着沉睡的陈唱。
她容色晶莹如玉,映照于红红烛光之下,娇艳不可方物。
陈唱确实是累坏了,呼噜声渐渐响起,自然无缘得见红烛美人之娇艳。
纵然对陈唱这张面孔看得极为熟悉了,但水灵儿却有些百看不厌的感觉,只希望时间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陈唱幽幽醒来,坐起身,只见水灵儿侧爬在床榻上睡熟了,在烛光的映照中,玉颊朱颜,加上有点散乱的秀发,竟有股从未在她身上得见的娇怯慵倦的动人美态。
陈唱虽见惯美女,也不由双目一亮。
轻轻地起身,将一件襦袍盖在了水灵儿的身上,不想水灵儿被惊醒了,望往他时的眼神很复杂,自然地举手掠鬓,站起身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这几晚都没怎么睡,刚才靠着小歇的,竟睡着了。”
语气温柔,娇俏可爱。
陈唱在水灵儿的身上看到了风情无限的一面,水灵儿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俏脸微泛红霞,说道:“时候还早,郎君身上有伤,理应再多歇息才是!”
陈唱对她柔柔一笑,道:“我不困了,想在院子里走走,这榻留给你了。”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水灵儿抱上了床榻,细心地盖好被子,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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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儿感受着被褥上陈唱的余温,微微闻到他身上的男子气息,双颊发烫的厉害,目光望着窗外的一弯新月,竟是迷离起来。
陈唱在庭院中,丁字步一站,此时夜深人静,宅子中的家丁、丫鬟们都已沉沉睡去,后宅院中住的人虽多,却十分的寂寥。
他往前走了几步,漫步在花木扶疏的花荫小径上,脚踏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而行,但见两旁青草离离,鲜花绽放,清风徐来,花树摇曳生姿,幽香弥漫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陈唱在一株翠竹下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索起自己的心事。
来到这个时空短短数日,他以一个后来人的知识和阅历化解了数次的危急,但也是几经生死。
但接下来怎们办?
从娄少康来看,娄家小姐自然是个不好相与的女人,料想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再同水灵儿继续来往的。
贸然去了娄家,人家对他会是什么一种态度,这些确实很难确定。
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事情涉及生死,且还同他和娄家小姐的亲事有关;
还有,既然那娄小姐都安排哥哥去给他捉奸了,那他陈唱这个未婚夫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当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进入江陵,在进一步了解了娄家的情况之后,他也想过逃婚,娄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口碑着实不好,给这样的人家去当女婿也是有风险的。
思来想去,陈唱决定还是要契约精神,但是必须在期限的最后一日再去娄家,中间这段时间他要想办法改变自己和水灵儿的处境,凭借自己所拥有的见识,如果给他一个机会的话,总能保证水灵儿将来衣食无忧。
陈唱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水灵儿正悄然走来。
只见竹林掩映下,月光一明一暗,映得她俏脸倍增明艳,凝眸流盼间,两人相视而嘻。
“灵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再睡一会儿的嘛!”
陈唱的语气中满是关切,“你知不知道,我们那里有一种叫法叫作睡美人,顾名思义美人是睡出来的。早睡早起最能使美丽的脸鲜艳,并降低胭脂的价钱。”
水灵儿凝视了他一阵,忽地格格一笑,笑意嫣然,如月下昙花。
“郎君腹中经纶倒是不少,《黄帝内经》有载:亥时三焦经旺,三焦通百脉,此时进入睡眠状态,百脉可休养生息,可使人一生身无大疾。不知郎君所说的美容可是依据于此?”
陈唱尴尬一笑,他只知道睡觉可以美容,至于其科学道理却不甚清楚。
水灵儿幽幽一叹,又道:“郎君的心事便是妾身的心事。说起来,都是妾身给郎君添了诸多的麻烦。公主、驸马和王大小姐都是好人,能够收留灵儿已经是莫大的恩情,灵儿却不能在府中白吃白喝,明日便出去看看有什么活计可揽……”
作为男人,陈唱自然不愿意让自己的女人抛头露面,这个时代男尊女卑体现的尤为明显,社会治安环境也不好,水灵儿这样的美貌女子在行走在外是有极大的风险的。
他握住水灵儿的一双柔薏道:“这如何使得,你当你家男人那么没有本事吗?你没有瞧见我能将那姓于的无赖衙役治得服服帖帖的,生计的事情定然难不倒我!”
她轻轻地将螓首倚在陈唱肩上,柔声道:“郎君的才学,妾身自然是相信的。不过,妾身见郎君待人接物如此老道,莫说是那些只会读死书、泛泛空谈的书生,怕是连刘迎顺也不如你!”
一股淡淡的体香沁入陈唱的鼻端,闻之四肢百骸无不舒爽,他淡淡地道:“这也许就是天赋吧,你家郎君从来不怵同人打交道!”
水灵儿嗔道:“郎君就会欺瞒人家,这种事若是没有一番的历练,怕是见了那飞扬跋扈的官差都要打哆嗦了,如何还能如此沉着冷静?郎君定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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