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温存很快就结束了,小小的坞堡之中兵丁、民壮往来穿梭,自然不会给陈唱和水灵儿创造一个静谧温馨的二人世界。
陈唱休息了一会儿,便去巡视。
从指派给他的那名小校口中得知,这一军兵丁大约千人,军主亦有“千人军将”之称,其官品为从七品,军副为从八品,幢主为从九品,每级相差一品。
韩幢主的这一幢只有百余人马,但在这一军中,乃是精锐中的精锐,陈唱将其理解为尖刀连。
方才他在城头上可是见过韩幢主率兵冲杀贼阵,当真当得起猛将悍卒之称。
那小校向陈唱介绍本部人马和自家幢主时,脸上颇有得意自豪之色:“我家幢主虽家世显赫,但他不靠祖荫,自比寒门,爱兵如子,与卒同甘,我等俱是佩服至极。”
陈唱闻言不禁暗暗点头,这韩幢主竟是个有志气的官二代,在这样的时代当真是难能可贵。
方才看他率兵冲杀便是一马当先,身后士卒争相恐后杀敌,正所谓善将者,养人如养己子,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伤者,泣而抚之;死者,哀而葬之;饥者,舍食而食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智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
将能如此,所向必捷矣。
走着走着,竟然碰到了周义海,周义海背后说了陈唱的坏话,又被水灵儿驳斥了一番,见到陈唱之后十分的尴尬,本想调头就走、避而不见,哪知腿脚不灵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陈唱哪知道周义海给他了差评,见他衣甲残破、血迹斑斑,但穿戴得倒是挺整齐,心中诧异,受了伤还穿成这般模样,难道是等着迎接上官?
到了周义海的面前,陈唱便询问他的伤势,把个黑脸的周校尉硬生生地搞成了红脸大汉。
周义海只好硬着头皮同他答对。偷眼去看水灵儿,却见她似乎并未看自己,而是将目光移向他处,心中不免忐忑,方才那一番胡言乱语是否被她告知了陈唱?
如此想着,额上汗水直冒。
陈唱见状,指着他的额头奇道:“周校尉,你这是?”
周义海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讪讪道:“天热,我这人就是怕热,怕热……”
陈唱抬头看天,却是云遮日暗,习习凉风,沁人心脾,哪里热了?
见周义海面露尴尬之色,也不便再问,匆匆向他告知如何安民之事,又虚心请教了一番。
周义海对此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恨不得立即给陈唱批阅数十个大大的“同意”,敷衍了几句,便“逃之夭夭”。
不过,在走之前,将马良留在了陈唱的身边,叮嘱他好生护卫陈唱。
如此巡视了一圈之后,发现士兵们和民壮们倒也恪尽职守,将他方才吩咐的事情落实的不错。
原本这坞堡之中,有四个里吏,除了刘迎顺意外身死外,还有一个死于乱军之中,尚活着的仅剩两人,其中一个腿上受了伤。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怠慢,忙里忙外地张罗着,都想给这位临时管事的书生留下一个好印象。
见伤员们几乎都安置停当,死者也都集中到了一个大屋之中安放,便吩咐里吏他们安排人对死伤者进行清点、登记造册。
除此之外,无论生死,只要是参加过抵抗山贼的,也都一一记录在册,以备他日朝廷抚恤。
这些里吏一忙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他们对百姓十分熟悉,那些百姓从心底里也更愿意听他们的话,而不是那些手执兵刃的兵丁。
这让陈唱感慨良多,昨日王大小姐在对待刘迎顺父子的态度上并未惩恶务尽,确实是有道理的。
若不是刘迎顺私自逃走,想必此时亦如这两个里吏一般安抚民众,岂会被山贼扒光了衣服、陈尸密道之中。
又一想,若不是刘迎顺,他不可能遇到王大小姐、水灵儿,事实当真是难料。
死者为大,什么恩怨都随着刘迎顺的死烟消云散了,是不是应该将刘迎顺的尸体从密道中运出来,也算是替水灵儿了却一桩心事。
可是如今军民连活的人尚且没有安置利索,能动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如何有多余的人去那密道之中?
想了想只好作罢。
转了一圈,但觉气喘难当,两条腿跟踩了棉花似的,全身似欲虚脱,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就近走入一个院落中,找了一个处墙根靠着坐了下来。
这处小院中十分幽静,并不曾有人过来打扰。
几株翠竹掩映着门扉,在暖阳下投落满地的墨影,微风吹过,竹影婆娑起舞,地上光影斑驳陆离,令人眼花缭乱。
水灵儿去井中汲水给他洗了手脸。
他身上的袍子实在是是被血液和泥水污得不堪了,水灵儿想找一件衣服给他穿上,奈何陈唱坚决不肯,此时能找到的衣服自然是那些死去的山贼的,穿着多么的晦气,陈唱自然是不肯的。
陈唱坐着微微微定了定神,看着水灵儿像是一只轻快的小雀一般围着他转,虽是风清气爽,两鬓和鼻翼也沁出细细的汗珠,但她的脸上分明写满了欢喜,看过来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温柔。
陈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享受这难得幸福闲暇。
看着她忙碌不停,陈唱心中不忍:“你也歇息一会儿吧!”
“灵儿不累!”
水灵儿轻轻地擦拭着鬓角的汗水,刘毛氏一贯地大户小姐夫人的做派,刘家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她在操持着,照顾陈唱这个病人真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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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袅袅娜娜,聘聘婷婷,当真是比花还解语,比玉还生香,一笑一动之间,无不令人堪爱堪怜,荡人情兴,陈唱呆呆地瞧着,不由地痴了。
水灵儿见他嗤嗤望着自己,微笑问道:“你发什么呆?”
陈唱道:“灵儿,你……你真是好看。我想……我想……”
水灵儿羞道:“你想什么?”
陈唱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水灵儿嫣然道:“正经的话,我不生气,不正经的,自然生气。”
陈唱道:“我想,若是有一天能够娶你为妻,我不知道有多么开心。”
水灵儿听了娇羞万状,粉颈低垂,芳颜如醉,怯生生眼波,气喘喘兰息,说不出万种风流,描不来百般体态,引得陈唱如醉如痴。
若不是行动不便,立时便一把将她抱住,亲亲她娇艳欲滴的面庞,当下伸出未曾受伤的那只手,拉住她左手,道:“情定一夕,盟约三生。这辈子你是逃不掉的,不仅这辈子,便是千年、万年你也逃不掉……”
水灵儿眼波一横道:“你说这话便是假的,一个人怎会有一千年,一万年好活,除非你是乌龟……”说到这“乌”字,嗤的一笑,转过了头,一只掌仍是让他握着。
陈唱握着她柔腻温软的手掌,心花怒放,笑道:“这乌龟可是断然做不得的,要做就做隔壁老王。”
妻子偷汉,丈夫便做乌龟,这句话水灵儿自也懂得,可这隔壁老王却又不知情了。
陈唱一时兴奋竟然把老王请了出山,自感大为后悔,怕她追问,忙岔开话题。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片嘈杂的叫骂声和打斗声,陈唱大吃一惊,下意识地看了水灵儿一眼,便要起身,哪知浑身酸软无力,竟是站不起来。。
水灵儿心疼他,幽怨地道:“你受了伤,外面的事情自有那些兵丁去管,就不要跟着掺和了才是!”
陈唱苦笑一番,听着外面争吵肯定是后梁侍卫和北周甲士,他好不容易摆平了双方的头领,若是下面的人再打起来,也是功亏一篑,因此便执意起身。
水灵儿看他表情决绝,轻叹一声,将他扶起来向外走去,到了院外一看一打听,陈唱才知自己所料不错。
原来是韩幢主手下一名小校发现百姓中有两个可疑之人,便将其拿了,但那二人说他们是乔装打扮的后梁侍卫,混在百姓中就是为了防着山贼的内应。
北周小校哪里肯信,认定他们便是山贼。
陈唱认识那两个侍卫,忙上前对小校说明缘由,那小校打量了陈唱一番,犹持怀疑态度,并未答应放人。
正在这时,周义海闻讯而至,人证既在,那小校倒也明理,将那两名侍卫放了。
周义海这才对二人道:“两位兄弟辛苦了,方才你们斩杀从密道中钻出的那些山贼,实是大功一件……”
其中一个名侍卫拱手道:“校尉大人,此事我二人并未参与其中,实在是惭愧。”
陈唱和周义海面面相觑,又问了另一名侍卫,亦是如此。
原来这两名侍卫虽然是百姓的打扮,但他们对这种乔装改扮的事并不在行,很快就被汪燮识破了。
汪燮给他们摆了迷魂阵,将两人引向了坞堡后门方向,他们发现中计之后匆匆赶回来之时,这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陈唱和周义海不禁诧异,难道诛杀山贼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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