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冲上城墙的一伙山贼剿灭了,王嬛的那些侍卫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侍卫伤亡了六人,就连韦传正都受了伤。
这是一场暂时的惨胜,韦传正拎着环首刀,在城上一边走着一边大声嚷嚷:“都把头抬起来,一个个跟丢了魂似的,山贼固然凶悍,还不是已经暂时被我们打退了,能动的都动起来,把城上的兵器、箭矢都捡起来,再去搬一些石头来。
“他娘的,铁锅都漏了,沸水是烧不成了,一会儿他们再攻上来,就将这些铁锅悉数扔下去,看这些山贼的头颅硬,还是铁锅硬……”
陈唱一瘸一拐地到了垛口,只见山贼们正仓皇后撤,其中不乏受伤掉入河中淹死的,城下亦是死者如麻相枕籍,惨不忍睹。
山贼撤退毫无章法可言,弓兵也不用箭矢掩护撤退的同伴,自顾自地撤去,一些不能行动的伤者或趴或躺在地上,哀嚎遍野。
唯独见到一个骑马的山贼头领在那里大骂,估计那人多半就是何岽了,虽然几个从他身边逃跑的山贼被砍翻,但是这种溃退就像是瘟疫一样,一旦开始了,就再也无法停下。
陈唱虽然不懂得行军布阵打仗,但是一看山贼这样的溃退情形,也知道他们的士气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这些山贼毕竟不是披甲之士,且不说他们的武力如何,单说这意志就差着一大截。这也是今日能够侥幸将其暂时打退的重要原因之一。
便在这时,一直没有消息的周义海也差人来报,密道中的山贼向洞口发动了强攻,在他们的顽强阻击之下,这些山贼又扔下了二十几具尸体退到了密道之中。
韦传正哈哈大笑道:“如此,这些贼人怕是要窝在地下做那老鼠了。”
马良也跟着附和道:“这些山贼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何曾想到这密道竟然成了他们的葬身之地,陈郎君,你这两头封堵之计,当真是妙啊!”
原来,陈唱和周义海在商议如何退敌的时候,不仅仅将祠堂这边的出口想到了,还想到了外面的出口。这外面的出口若是不被山贼得知,自然可以成为他们从坞堡中撤离的一处绝佳路径。
可事实恰恰相反,刘耀祖带领山贼从密道来攻,差点一举成功。这多亏了陈唱提前做了防范。
为了彻底消灭这支从密道来的山贼,周义海派人铤而走险,在山贼进入密道之前,便沿着密道出去埋伏在入口附近,一旦山贼进入了藏在大树洞中的密道,他们便想办法将洞口堵死,彻底断了山贼撤退的后路。
王大小姐听到他们几个在这里议论便走了过来,但她并未加入讨论,而是抱着那把刚刚擦干净血迹的长刀低头不语,陈唱也不敢主动跟她说话,生怕惹怒了这位姑奶奶挨揍。
忽然,王大小姐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陈唱一眼,陈唱急忙挤出一个笑容,没话找话地道:“大小姐,你认为山贼们还会在发起强攻吗?”
马良在一旁插话道:“陈郎君,这些山贼也是人,是人就怕死,他们在这里丢下这么多的尸体,又没有了攻城器械,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周义海也被人搀扶着走了上来,韦传正见他面色惨白,忙上前去扶。
周义海虽然体虚,但是精神头很足,抱拳对王大小姐说道:“大小姐,属下幸不辱命,这密道中的山贼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了,纵然没死,也被烟熏的失去了战力。”
陈唱总觉得周义海将密道口交给几个民壮管着有些不大放心,相对于过于乐观的周义海而言,他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楚的,地道中的山贼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也进不得密道,无法探知其中详情,说山贼被消灭之类的俱是猜测。
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道:“周校尉,密道之中的贼人情况不明,贸然撤回来甚是危险,我觉得还是要加派人手才是!”
周义海左手捂着肋部的伤口,右手摆了摆说道:“不会,不会,我们抓了一个村民,据说是山贼用刀逼着给他们带路的,关键的时候还能当作人肉盾牌,据他交待,里面的贼人死的都差不多了,剩下一个半个的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水灵儿此时已经个伤者包扎完毕了,本想回来找陈唱,却见陈唱他们好像在讨论正事,那里除了王大小姐都是男人,她也不好意思过去,只是站在远处朝陈唱笑了笑。
陈唱刚刚回应她一个笑容,便被马良在肩头狠狠地拍了一下,只听马良瞪着豹眼说道:“陈郎君,周校尉的安排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之后还在他的肩头捏了几下,一脸肃然。
陈唱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姓马的怎么出手这么狠,难道是因为方才数次脱离他的保护,以至于让他为难才实施的报复?
但是,他很快便否定了这一想法。
这马良早不说、晚不打的,偏偏选他要对水灵儿笑的时候,又想起方才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不禁恍然大悟,忙对着马良点点头,马良也点头回应,男人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忽然,一直没有开口的王大小姐说道:“他说的没错,周大哥你还是赶紧下去为好,莫让山贼钻了空子!”
周义海张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对王大小姐又一抱拳,转身就走。
韦传正见他步态踉跄,便提议多派几个人一起去,但却被他拒绝。
陈唱也有些担心周义海,便扒着垛口向坞堡内看去,只见祠堂方向一个人匆匆地走了过来,待看到那人的穿着打扮时,顿时吓得亡魂皆冒,手指着那人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此时,王大小姐、韦传正等人合计守城兵力的运用和分配,并未顾及到陈唱这里。
水灵儿一双妙目一直偷偷地看着陈唱,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当即就提着裙角奔了过去。
陈唱还来不及指出他的发现,水灵儿便惊恐地张大了嘴巴,也跟陈唱一样指着城下那人惊声道:“是他,是他……快来人啊……”
坞堡外的树林中,何岽就像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站在宋子机的面前。
原本以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攻下坞堡,那时他在山寨之中的威望就达到了一个新的高点,莫说是那姓汪的不敢再小看他,就是大头领宋子机也必然对他高看一眼,至于那些其他的那些大小头目们望向他的角度也全会变成彻底的仰视。
然而,宋子机此刻就站在他的对面,非但没有高看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吃人。
“何岽,之前你是如何拍着胸脯向我发誓的?”宋子机脸色铁青地厉声喝问,“你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大头领,我……那汪燮他……”何岽面红耳赤。
其实他心里何尝未曾腹诽,说好的汪燮带人从密道中杀进去,可是他人呢?
为了拿下坞堡,他死了近两百号人,实力大大折损,实在是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宋子机怒道:“你以为我不知你们两人之间的龃龉?为了几头牛、几袋粮食,你们的手下也能大打出手,甚至拔刀相向,眼窝子就浅到此种程度了吗?天天就想着窝里斗,让你们真刀真枪地攻城拔寨的时候,就变成草包了!”
其实,也不能说两个人的手下眼窝子浅,这些年,江陵频遭战火,周围的村镇又经过他们这些山贼流民的反复劫掠,民间连个蒺藜刺儿都没剩下。平日里,山贼们下山,遇到香炉、镜台以及盛放衣物的箱、匮(柜)等都要往山寨里搜罗,只要能搬得动的,众喽啰决不舍得放手。
若是在以前,宋子机见这坞堡久攻不下,多半会撤兵,毕竟这块硬骨头很是难啃,搞不好就会崩掉大牙,他日养精蓄税再杀回来报仇不迟。
可是今日却有所不同,原本是奔着坞堡之中的粮食、财帛和女人去的,那位宁姑娘的到来又额外给他下达了指令,也正是这个指令,让宋子机咬着牙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将坞堡拿下。
何岽说道:“大头领,未能攻下坞堡,属下罪该万死。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折了两百余名兄弟,再继续攻城得不偿失……”
“不行!”没等何岽说完,宋子机便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建议。
“今日,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坞堡。如今,我们围攻坞堡的消息暂时被封锁,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保不齐会被江陵知道,一旦援军扑过来,我们就丧失了良机。”
折损的那些山贼都是何岽的嫡系,着实令他心痛,方才来见宋子机之前,他的那些手下各个垂头丧气,再无一点求战之心。
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他壮着胆子继续进言:“错失就错失了,他们总有出来的那一天吧,我们派人盯着,一旦他们出来,再掩杀过来,杀光他们……”
“你懂什么!”宋子机厉声呵斥,“这个姓王的女子今日必须带至我的面前!传令下去,一炷香之后,我要亲自率军攻城,我就不信里面守城的长了三头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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